一个70后医生的心声:我亲历的医改

2016-09-12 任可婷 医学界

我尊重每个有信仰的人,信仰不一定能被理解,但却是一些人在某个阶段的精神食粮。在医院这个特殊的环境里,就存在一些怀揣各种“信仰”的人,面对疾病的折磨,他们不仅把希望全寄托给于医生,也寄托给虔诚的信仰。


最近学习了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的讲话精神,我深有感触。作为一名七十年代出生的人,经历过70年代的全民“免费医疗”,85年开始的“医改元年”,93年我正式成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到现在,有过医患的双重身份,更亲身经历了中国医疗体制改革的三十年风雨历程。医改到底该怎么改?中国的医改是失败的吗?我相信每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都有话说。

今天我想说一说的是,我在当中的一些个人经历,不敢说什么见地,权当一位普通人的不吐不快吧。

我出生在长沙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,从小体弱多病,按父亲的话说“只怕带不活”。但我的记忆中是很少去大医院的,更是从来没有打过“吊针”,经常就在父亲单位的医务室量个体温,吃点药,最多打个“屁股针”。

记得当时的医务室就一位姓关的女医生,她是北方人,家住在我家楼下,也算是邻居。关医生见到人都是笑眯眯的,和蔼可亲,所以虽然我不知被她戳过多少针,却从不惧怕“白大褂”,相反还有一种亲切感,这也许还是我后来从医的原因之一吧。按现在的说法,关医生就是位全科医生,要看“内外妇儿传”的疾病,再加上护士的工作。

有次我顽皮去摘窗台花盆里的花,被滚落的花盆磕破了头,迷糊中我觉得脸上痒痒的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,用手一摸,满手的鲜血,我吓坏了。邻居叫来了父亲,父亲马上抱着我找到关医生,在关医生温柔的语言动作中,我放松下来,后来的清创缝合以及拆线,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。

4岁的弟弟就没我那么幸运了,他和邻居小朋友打架被竹棍戳到了眼睛附近。医务室的关医生怕伤到眼睛,不敢贸然处理,弟弟被转诊到大家心目中最好的医院——“附二院”,这是长沙人一直以来对我们湘雅二医院的昵称。听父亲说是一位女医生帮忙缝的针,怕弟弟脸上留疤,她缝的特别仔细,缝完后又花了近十分钟交代一些注意事项,最后父亲到收款处结算总共花了3.5元。那时是1980年。

父亲说,当时我在医务室的医药费是按比例从他工资里扣除的,花不了多少钱;弟弟在附二医院的医药费凭发票到单位还报销了一部分。那个年代的医患关系非常融洽,医务人员是很受尊敬的职业。

正是怀着这样的期许,关医生的女儿和我不约而同选择了学医,且考上了同一所卫校。关医生的女儿比我大一岁高一届,长得聪明又漂亮,遗憾的是中考失利,考差了点成了自费生。毕业后她进了父亲单位的医务室,那时关医生已经退休,医务室除了一位医生还多了两名护士,但是要做的事却更少了——仅仅是给单位职工看看小毛病,发点不痛不痒的口服药,几乎不再接受注射,稍大点的问题都是直接去市级省级医院。而我毕业后分配在了湘雅二医院急诊科,每天接受着“血与火的洗礼”,工作一年比一年的忙碌,但是却越来越得不到患者的理解,那是在90年代中后期。到2000年后父亲单位的医务室被取消,关医生的女儿改行安排在了其他岗位。

与基层医务人员的流失同步的是,基层医疗水平的下降。2001年,我母亲在单位的职工医院体检,查出患有“严重的肾病”,医生要她马上住院治疗。我带着心事重重的母亲找到自己医院肾病内科的教授,教授看过后说,这是母亲小时候患过急性肾炎引起的“后遗症”,不需要做任何处理,定期检查,少用药减少肾脏负担,注意预防感冒。十多年了,母亲遵照医生的嘱咐一直身体很好。而母亲单位的职工医院在2003年的时候转成了现在所说的“莆田系”医院。

我还有一位农村的亲戚,30岁出头的青壮年,有次不舒服到当地乡卫生院看病,医生给他下了“严重心功能不全,心衰”的诊断,吓得小伙子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,还感觉愈来愈严重。找到我们医院心血管内科教授看门诊时,他是由他的母亲和妻子搀扶着进来的,教授仔细听诊并询问了他的病史,看过他以前的一些检查,当场就告诉他“没事,你以后该干嘛就干嘛”,什么药都没开。小伙子听了以后当时就好了一半,听说回去一周后就出门打工了。

还有一位农村老人,半夜在家睡觉时忽然觉得右脚剧痛,醒来发现右脚大脚趾红肿疼痛不已。找到当地乡村医生,医生说是蛇咬伤,给老人在肿胀处划了几刀放血,敷了一些草药,但是情况却一直不见好,反倒更严重了。老人打电话找到我,我问过他的情况后,考虑是痛风引起的急性痛风性关节炎,果然老人来我们医院看过后,证实了我的判断,但是老人已经多遭了罪。我想作为三甲医院的护士都能想到的问题,乡村医生竟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,真是让人唏嘘感叹。

习总书记在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特别提到的以基层为重点,着力推进以分级诊疗为首的基本医疗卫生制度,确实是破解当前“看病难,看病贵”的一个很重要的举措。但以我个人的经历来看,全科医生的培养,基层医疗水平的提高恐怕更是其中的“重中之重”。

医改难做,已经不是中国特色问题,而是世界性的难题。但是不管怎样,改革势在必行,因为它和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息息相关,因为它指向了人类最简单又是最复杂的需求——生命健康。我们期盼着在这次七部委参与的高规格卫生领域大会之后,医改成功的时刻能真的到来!

作者:任可婷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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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. 2016-09-14 1dd8a7c5m95(暂无匿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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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2016-09-14 tidiq
  3. 2016-09-13 1dd8a7c5m95(暂无匿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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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2016-09-13 1dd8a7c5m95(暂无匿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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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2016-09-13 1dd8a7c5m95(暂无匿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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